藏锋。

[忘羡] 半日落闲花 2

蓝家府邸名为云深不知处，选址城郊，书院便依着府邸，离在城中的江家要远上许多。云深不知处虽建于城外，但占地颇广，故为求学的弟子辟了静室以供入夜歇息。书院引山间清泉环绕，院内景致雅极，白墙灰瓦落于流水之间，青灰石块铺就山前长长石阶。一砖一瓦皆细细雕琢，可谓巧夺天工。

若晨起远眺，还能见得山间雾气氤氲。立于高阁之上，周身如云雾般缭绕，露水凝重，宛如仙境。真应了其名，云深不知处。只可惜，如魏婴这般巳时作丑时息，是没希望看到这样的晨景了。

从兰室里出来后的魏婴寻到一处幽静之地，爬到一颗大树上睡了许久，等到江澄他们找到他时，已是日上三竿了。

“魏兄真是够胆量，还从来没人敢这样顶撞过蓝老头！”

“哈哈哈我头回看见蓝启仁那样的表情，脸都青了。魏兄我真是服你了！”

一群年轻的弟子围了上来，嘻嘻哈哈道。

魏婴三下两下从树上跳下来倚靠在树干上，随意地摆摆手 : “这有什么的，他让我走我不走，这叫死皮赖脸，那岂不是很没面子？”

“我倒觉得魏兄说得对，做事从心足矣，谁管他什么理什么气的，日日约束着自己，多憋屈啊。亏得蓝老头还说什么格物致知，魏兄你是不知道，我被那老头逼着对竹看了半日，愣是悟不出个什么理！”聂怀桑委屈道，“竹子就是竹子，哪有什么理。”

另外有弟子笑他 : “聂兄你那是傻看，哪里叫格物了！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众弟子笑了开来。

“哎，不如我带你们去后山打野鸡吧。”魏婴提议道。

“打你个头。”一直没出声的江澄开了口，在一旁翻着白眼，“被赶出兰室也是够丢江家的脸了，蓝启仁留话说罚你抄《上义集》，三日后就要来收。”

“《上义集》？这老头子没毛病吧？”魏婴瞪大了眼，“那么厚一本，我没事抄他们家家训做什么，我又不是蓝家人......”

“怪你顶撞他咯。”

“冤枉，我可没顶撞他！有问必答，他不满意，我也没办法。”魏婴站直身去勾江澄的肩膀，“这老头斤斤计较，迂腐得很！咱们不理他，还是先去打只山鸡烤来吃吧。蓝家的三餐味同嚼蜡，我都快饿死了。”

江澄躲开了魏婴的手臂，但还是以点头认可了他对蓝家伙食的评价，顺便随口嫌他道 : “就你那口味，谁家都不合你口。”

“胡说，阿姐做的莲藕排骨汤就最合我口。”

江枫眠还有一女，长于魏婴与江澄，名厌离。魏婴打小被带回江家，同是和江澄一样，喝江厌离炖的莲藕排骨汤长大，对姐姐的手艺自是没什么挑剔的。

江澄哼了一声，瞥他一眼道 : “要是阿姐的莲藕排骨汤你都不满意，你就在外头饿死好了。”

“别提，我还现在还真饿了。”魏婴几步小跑蹦出了草丛，对身后的众人道，“打山鸡的和我来，我摸出了一条没人的小道，从这翻墙准出得去。”

云深不知处后山树林颇为茂盛，魏婴领着几人在山里寻找几番，还真抓到了几只山鸡。

削尖几根树枝，将抓到的山鸡一溜儿串起，聂怀桑与其他众人就哼哧哼哧地将它们抬到树底的一块空地上。魏婴指挥人生了火，让江澄杀了鸡，亲手拔了毛后用荷叶与油纸把几只山鸡包裹得严严实实，糊上和好的稀泥后埋进事先预热好的灶里。待到几个少年在后山打打闹闹又采回一些野果的时候，山鸡已经烤熟了。

来蓝家求学的少年们大多家境都挺殷实，更有人出自书香门第或世家门阀，平日里家教严苛，不曾干过如此新奇的事情，烤山鸡还是头一次。

少年们将烤鸡的小土包围了个圈，魏婴一掌劈开土包，用树枝挖出油纸包。聂怀桑没忍住，闻着香味就伸手去摸了摸纸包，结果烫得嗷一声跳起来，差点没疼出眼泪来。

有弟子哈哈笑他道 : “怀桑兄这么心急，可别肉没吃上手就先肿了。”

聂怀桑委屈地把手抱紧怀里，吞了吞口水看着魏婴用树枝把纸包一点点拆开 : “魏兄，我头一回见这么个吃法的。”

“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当然没见过。”魏婴得意道，“这叫叫花鸡，穷苦人家或叫花子家里贫苦没有锅，就用这样的方法烤鸡吃。”

“魏兄家境也挺殷实，是如何得知这样方法的？”

“他？”江澄一个白眼翻上了天，“你们可别学他。他在云梦时成日上房揭瓦抓鸡打鸟，逃先生的课跑去和街口的小叫花子弹石子儿，要么就是领着别的弟子去放风筝划船摘莲蓬！”

然而众人羡慕得不行，聂怀桑瘪嘴道 :“这日子过得多滋润啊，哪像我，成日被大哥抓去念书，今年在蓝家评级若还是不过，大哥估计得扒我的皮了。”

“那我还是第一，从没被先生打过手心。”魏婴洋洋得意，徒手将山鸡大卸八块分给馋得不行的少年们。

众人正吃得欢快，就听见附近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魏婴以为是有兔子在草丛里搭窝了，便放下啃到一半的鸡腿轻手轻脚摸过去，突然扑向面前一个及腰高的灌木丛。

没想到这一扑，魏婴竟然扑出个蓝湛。

——TBC.